beginning(截至溫度)
〃幸福、願望、生命〃
在孩子學會開口說話前,男人便時常喃喃對著懷裡,甜甜睡眠中的嬰兒說:
「睡吧!睡吧!沒有什麼好擔心的,我在這裡…爸爸在這裡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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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月,末春的身影尚未完全於初夏中溶解,因風而不斷搖晃著枝葉的櫻樹,
粉白且小巧的花瓣,在微風撫動下,一如羽毛般輕輕地落在以紅色橫紋綴飾於四邊的布巾上。
點心盤上的幾片粉白,恰如精心安排,任意而不失平衡的使盤中的杯子蛋糕顯得更加誘人,
而一旁的白色磁杯與繫上藍絲帶的茶壺,也同樣染著粉白色彩。
時間似乎就此停滯不前。與未切的蘋果派一起陷入無邊之中。
框啷-
打破這寧靜的,並非是哪個調皮孩子用盡力量所拋入的石頭,而是由遠處傳來的嘻笑聲擊中。
一抹薰衣草紫與兩道純白的身影,彼此手握著手,轉著圈圈的遊戲讓中間那嬌小許多的純白,發出了悅耳輕靈的笑聲。
原本沉默的畫面似乎因此而更加生動鮮活。
然而,幸福與追逐的時刻並非沒有期限。
稱為母親的紫,與名為白的父親,兩人手握著手間的純白突然消逝無蹤。
慌張與接踵而來的釋懷寫滿於兩人的面容,他們相視許久,對彼此微微笑著,眼裡卻是滿滿惋惜。
「如果這是真的那該有多好呢!維諾爾(奧莉薇亞)」
「噗哈!」女性發出的笑聲,替現時增添些徐緩。
在不約而同的說出心裡所想時,兩人曾為此感到小小的驚訝,然而卻又覺得這應屬理所當然。
無庸置疑,他是他們的證明,
是他們最珍視的愛、他們的孩子、他們的一切。
「我們的唯一」
「…我真的…好想他,好想抱抱他、親吻他。」
顫抖的語音讓表面的堅強一瞬間瓦解,奧莉薇亞倚靠在維諾爾的肩上低啜著,裙襬上的淡紫正慢慢褪去。
與整個空間一起不安的浮動與崩解。
「我知道。」無力感充斥全身,眼睜睜目睹世界即將再次消逝的維諾爾只能把懷裡的人抱得更緊,
他不知道自己道出的三個字能否讓她平靜些,因為就連他自身也了解,總有些事物是不會如人所願的。
「我也一樣」想與他談著星辰,牽他的小手、抱緊他…。
將想說的話吞下,他不能毫無保留的暴露出無力,依偎在身邊的妻子現在正需要他…。
「他會很好的,真的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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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道光灑落菲爾莉絲(Fearless),趁著趕往市集的競爭者尚不多,街上便已出現幾個推著小車、來回奔走的辛勤身影。
終於,戴著一圈又一圈厚重圍巾的他們各個占好位子,在下起初雪的今日,握緊拳頭,熱騰騰的準備迎來全新一天。
碰-
早晨7時30分,圓球如往常準確的直朝位於樓梯下、小小的木門撞擊。
儲藏室的隔音效果正如理想中的一模一樣差勁,碰的一聲後緊接而來的孩童嘻笑聲,無任何阻擋的灌入正翻閱著書籍的另一位孩子耳中。
「哥!換我了換我了!」濃黑短髮、臉上帶有雀斑的小威洛康斯,一手拉扯著與自己同齡-威洛桑斯的衣角,一手指著被哥哥踏住的小皮球,
孩子興奮的在走廊中央跳呀跳的,不斷央求下一次玩耍的機會。
「康斯、桑斯,你們在做什麼?」拿著辭典、紙筆與一本畫有可愛插圖的故事書,從走廊的另一頭書房走出的是披著白色外套的灰髮男人。
紫黑色雙眼帶些憤怒的盯著眼前的孩子們。
他知道,這些已經7歲大的孩子又在那孩子的門前惡作劇。
「去別的地方玩,不要在室內」他走近雙子,無視孩子眼裡的不滿,逕自轉開未鎖上的門把。
「才不要!爸!到底為什麼我們不能在這裡玩啊?」威洛康斯手插著腰、嘟著嘴,以不屑的表情對自己的父親大聲說。
「會在室內玩,不就是因為在室內才好玩嗎?」威洛桑斯抱起原本踩在腳上的皮球,同樣以一副不能理解的神情直盯著父親說。
『我們就是要在這裡玩怎麼樣?』兩兄弟的臉上寫滿這樣的心思。
被稱為爸爸的男人回過頭,看到孩子們的表情後沉下眼低聲說:「果真跟她一模一樣。」
「…那麼,桑斯和康斯,你們的作業寫完了嗎?媽媽在出門前是不是說過…」
未等男人說完話,桑斯一聽見『媽媽』便趕緊的跑上樓梯,而康斯在原地傻了一下子後,才不那麼情願地跟著哥哥跑回各自的房間。
「每次都這樣…我都還沒玩到…」在房裡折騰一會,心情不是很好的康斯抱著幾張作業紙,無意的大聲踩著步伐,從自己的房間挪到哥哥身旁的空位置。
「媽媽快回來了,你快點寫!」作為哥哥的桑斯推了推一坐好位置,便趴在桌上玩著鉛筆的弟弟說。「再不寫等等就沒有玉米湯可以喝了!」
「可是寫作業好無聊…好!好啦!不要捏我!!」
揉著被哥哥狠狠捏了一下而發疼的手臂,康斯滿心委屈的握好筆,不甘心的拿出一張作業紙開始書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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灰髮男人盯著兩個孩子匆匆離開的背影,搖搖頭後轉開門把。
與早晨相反,男人眼前所見的彷彿就如另一個地方,了無希望的世界。
在這樣的死沉中,正中央有一盞小小的燈。
微弱的提燈努力地想照亮所有角落,橘黃微微搖曳的燈火卻只能照清楚孩童手裡的書頁,
沉浸在書中的孩子並無注意到門啟的聲音,甚至能猜測一早兩兄弟的舉止,大概也未能逼迫他離開那描繪著繽紛糖果的故事。
這女人!
他換手攬住帶來的書籍,在心裡咒罵著。
直到順利的找到開關,發出『答-』的一聲後,那在書裡的孩子才從自己的世界中回神。
孩子抬頭望著帶來光明的人,臉上掛著的困惑間,又帶了點擔心。
「阿姨說不能打開呢!爸爸」金色的眼眨了眨,明顯透著因男人的舉動而產生的憂心。
他害怕父親會因為這種無關緊要的事,又被這個家的主人生氣。
「沒關係的,薄荷點」被稱作爸爸的男人走近名為薄荷點的孩子身邊,他伸手揉了揉幼小的他帶有香氣的髮絲,輕撫間並不忘給人一個安心的微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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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真的嗎?」
「是真的哦!來,薄荷點來看看爸爸帶了什麼給你吧!」蹲在孩子旁邊,將自己帶來的公事放下,順手拿起夾在辭典間的繪本,遞給期待不已的薄荷點。
孩子接過書籍,用小小的手摸著上模的封面,那是一隻嘴巴塞的鼓鼓的松鼠。
注視著薄荷點直率的開朗,忍不住又伸手輕撫他如新雪的白髮。
突然,四歲的孩子,放下那本說著森林故事的書籍,跑到另一個角落翻找著東西。
又在找字典了嗎?
看著薄荷點在堆滿馬鈴薯袋子的角落找那本厚重的字典時,不由得感慨,那小小的身影,如今已那麼大了。
顧自沉浸在思緒中,毫無預警的,眼前突然浮現那日與他們交談的畫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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正午。異常炙熱的陽光打在沒有任何人的街上。
我獨自進入相較下涼爽許多的森林。往那棟深處的木屋走去。
捲起褲腳,脫下鞋子,涉水前行而濺起的嘩啦啦聲響,或許已引來動物們一致的注視。
「不好意思,又來打擾了!」在涉過小溪、等待雙腳上的水蒸發的同時,我抬頭對祂說道。
畢竟祂是很不歡迎菲爾莉絲的居民進入這的。
是手中的第幾份紙本?上面記錄著這兒的神祇與菲爾莉絲有極大的冤仇。
當然,人們是很相信這故事的,要說是天性使然還是純粹只是對於未知的害怕,這方面我肯定自己並沒有多嘴的必要。
總之,紀錄上寫著那些曾進入拜沃西森林的人,現在到不管是否為菲爾莉絲之民,十之八九,全都遺留下謎團而死去。
然而,我認為死亡數遽增的原因,大多是因貪婪而起。
「您今天好嗎?」重新套上鞋子,對空中揮手致禮。
我是相信祂的存在,但這並不代表我認同那則毫無事實根據的前人傳言。
拍去因坐在潮濕野草而沾上的珠水,繼續往沉悶卻令人舒心的深處走去。
恩。到現在都還記得。
那時,整個夏季的熱度全都融在一杯冰涼的薄荷茶裡。
「斐迪南,唯一能信任的摯友…」
「如果,有那樣一天的話。」
「…請你,務必將這孩子安全的帶到—」
交談的節奏與往常相比,更加的急促許多。我不知道他們在緊張什麼。
也不知道他們究竟在說些什麼。
從他們懇切的眼光中,我知道,這事不管任何原因,都必須答應下來。
否則我可能再也沒機會好好品嘗這杯世界獨有的薄荷茶了吧!
只是我沒想到,這還真的成真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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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爸爸!這個這個!書上的是什麼小動物呢?是哪個字呢?」
孩子蹦蹦跳跳的抱著字典回來,臉上掛著滿滿求知的渴望與一點兒的疑惑。
「爸爸在想事情?在忙嗎?」
薄荷點的觀察及吸收能力與同齡孩子來說,有些令我驚訝。
在工作時,這孩子總是會在一旁眨著金色的大眼,趴在些許破舊的枕頭上,好奇望著於牛皮紙書寫的文字。
時常,他會問許多問題,諸如:這是什麼字?這個要怎麼念?這個字等於那個字嗎?
偶爾,他會從學習的文字裡,毫不厭倦的用盡方法湊出完整的句子。開開心心的遞給我看。
「沒有,爸爸只是在想薄荷點是那麼的喜歡學習呢!」對孩子微微笑,摸摸他有些瘦的臉龐。
「書上的小動物叫做松鼠。薄荷點如果長大後有去森林的話,要記得看看樹上或是…嗯…這裡,有這種果實的地方,也許會看到小松鼠們哦!」
翻開孩子帶來的字典,查出介紹動物詞彙的頁面後,帶著孩子指出位置。
爾後放下字典又拿起繪本,點點書上的背景,慢慢的對薄荷點說明。
「這是小松鼠哇!」因疑惑解開而開心的孩子抓著繪本,對封面的圖像說。
「是呀!對了,薄荷點明天想不想去哪裡呢?爸爸明天休息,帶你出去玩好不好?」
與薄荷點對話,總是不意外的用詞簡單起來,而看到他的笑臉,不知道為什麼,再怎樣的不愉快,也全都會消失無蹤。
「出去外面嗎?不可以呀!薄荷點不能出去!」原本開心的孩子下一秒收緊手搖著頭,將書籍抱住。
即使強烈的忍著不說心裡的真意,但,眼神是不會騙人的呢!薄荷點。
「爸爸說過,薄荷點就是薄荷點,不是他們說的那樣了不是嗎?阿姨是錯的,外面的人都是錯的知道嗎?」
盡全力想從孩子的內心驅走謠言,沒想到依然一點成果都沒有嗎?
若繼續如此下去……。
「可是,大家很怕薄荷點呢……大家都在說好奇怪的事呢……」聽孩子斷斷續續且猶疑的回答,思索的內心除了難過,還有對當初抉擇的動搖。
─ 我是否做錯了決定。
「明天,我們去找…薄荷點喜歡的這個糖果吧!」
「找這個嗎?好呀!」
「那麼,薄荷點,我們來讀今天爸爸帶來的故事吧!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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今天也一樣很冷。棉被冰冰的、書冰冰的、門的背後感覺也冰冰的。
好像什麼都靜止了。
然後我在冰冰的房間裡,期待著和爸爸一起出去找糖果的時間。
-
「我說」黑髮女人放下刀子,旁邊的鍋爐冒著熱煙,廚房裡飄著濃濃的玉米濃湯味道。
「也夠了吧!你是要養他到什麼時候啊!」脫下白色的圍裙,雙手交叉著問正要開儲藏室門的灰髮男人。
「你是要去哪?我在問你話啊!」女人故意提高聲調,明知故問的表情。
「帶薄荷點出來透透氣」頭回也沒回,男人用沒有感情的語調說著。
「沒那個必要」
男人轉過身,瞪著一臉不屑的女人。手握得很緊,就快要扎出血了。
-
這四年來,一直都是由自己照顧薄荷點,那個被視為不祥的白髮孩子。
一切發生的太快了,這孩子連一聲爸爸媽媽都還沒說出口,在某一天,父母親就突然的同時死去。
血紅染滿整間小屋子,好友和他那溫柔的妻子躺在血泊裡,只有這孩子奇蹟似的活著,安穩的睡在藏於簾子後的布巾之中。
會發現到這件事,只因自己例常性的要去拜訪那戶被眾人避之唯恐不及的新生家庭。
見見這個孩子。
白髮,一直以來被眾人視為災厄。但自己並非這麼想,白色,是純淨的。
抱著睡得很香甜的孩子,想起那天被他們要求許下的承諾。
不行。不能讓這孩子去那裡。
「把那東西給我丟出去!」
那女人,我的高貴、桀驁不馴、像女王般的妻子,那時這麼對我說著。指著我懷裡的孩子說著。
什麼話都沒有說,我默默地開門回到飄著白雪的大街。無視背後女人瘋狂的尖叫。
很冷。
心冷。
回到原本應屬於這孩子的溫暖家園,看著牆面上就算有清理但仍然鮮紅的血跡。
這是怎麼了?
「這裡是發生了什麼事了,維諾爾。」喃喃自語。
「是不是就這樣我們兩個人一起生活呢?」低頭對著襁褓中的孩子說。
「雖然我什麼都沒有,但至少我溫暖的多對吧!」笑著。
還沒一個禮拜,那女人突然發瘋似的裝著一副溫柔和藹的樣子,找到了這裡。
「我們回家吧!好嗎?」掛著虛偽的笑容在門外喊著,說什麼也不敢踏進屋內。明明都已經闖入拜沃西了不是嗎?
真是可笑吶。
「快回來吧!孩子們在等著爸爸呢!」無恥到用孩子來要脅了嗎?那些跟她一模一樣的雙子。
「你可以把那東西也一起帶回來!唔…那孩子!你可以帶回那孩子!」
「反正你自己一個人也養不活那孩子不是嗎?對吧!」
她說到很重要的事了,我的確無法獨立養活這孩子。
這幾天只靠櫥櫃裡遺留的食品度過一天一天。如今已所剩不多,而且孩子看起來瘦了許多。
該回去嗎?
看著陷入睡眠中的他。
-
「你瞪什麼?要不是我,那東西早該死了啊懂嗎?」女人大吼。
「讓他待在儲藏室裡已經很好了知道嗎?換做是別人,他會被丟到哪去啊」轉過身拿起湯勺,打開鍋蓋,輕繞著湯。
是雙子喜歡的湯。
我什麼都沒聽,也靜靜的站著不動。
吱啦 咯吱-
身後的小門開了。
-
「爸爸!你在做什麼呢?」好奇的問著站在門前的爸爸。
「沒什麼呀!薄荷點今天也做了什麼呢?」爸爸蹲下來摸摸我的頭,大大的手很溫暖。
「嗯...今天薄荷點又再看一次那個糖果屋的故事哦!」偷偷的望了望在廚房的阿姨。
「糖果屋的故事嗎?薄荷點真的很喜歡那個故事呢」看起來好像偷偷藏著什麼事的爸爸對著自己笑著。
「來,我們去客廳吧!薄荷點說故事給爸爸聽好嗎?」從正面被抱起來,手扶在爸爸的肩上。
很清楚的看到了,那雙露出嫌恨的眼睛正看著自己。
…薄荷點還是讓阿姨不高興了嗎?今天薄荷點都乖乖的待在房間裡呢……
每天…都是一個人待在房間裡呢…那個暗暗的、冰冰的房間。
坐在客廳鬆軟的沙發上,開心的跟爸爸說故事裡的世界。
「書上的糖果真的很多顏色很漂亮呢!薄荷點好想吃糖果呀!」揮著雙手興奮的說著。
「薄荷點,爸爸有辦法從書中拿糖果給你哦!今天我們不是要一起去找糖果的嗎?那麼你喜歡書上的哪一顆糖呢?」爸爸神秘的在我的眼前用手指轉圈圈。
「嗯…喜歡蘋果香味的糖果!不過書上好像沒有…」
「有的哦!薄荷點想…」
「我們回來了!」
宏亮的聲音阻斷了爸爸想說的話。哥哥們回來了。
「爸在做什麼?」哥哥走近,將裝著書的包包隨意的丟在地板。
「你,在這裡做什麼啊?」另一位哥哥用手指著我。那是和阿姨一樣的眼神。
「薄荷點要不要出去呢?爸爸帶你出去」爸爸好像沒聽見哥哥們的話一樣,便抱起我自顧自地站了起來。
「他哪有爸爸阿?明明什麼都不是」
「對呀對呀!爸爸是我們的爸爸!才不是他的!」
「呵呵,沒爸媽的孩子!快點離開我們家啦!」哥哥們跟往常一樣,開始大笑著那些我不知道的事。
阿姨曾經也說過同樣的話。
『你爸媽就是你害死的懂嗎?』
「給我閉嘴!!!」“爸爸”大吼。哥哥們立刻就安靜下來,而且直直地盯著我看。
「你吼什麼啊!孩子們說的是事實啊!」阿姨從廚房裡走出來,愛護似的伸手摸摸哥哥們的黑髮。
阿姨說過,我是一個天大的麻煩。不過,那是什麼呢?
繪本上沒有寫呢…。
「薄荷點我們出去吧!去找糖果好嗎?」“爸爸”笑笑地說。
但是我感覺得出來,“爸爸”並不開心。
「…嗯嗯!」輕聲的回應著。
外面很冷,細細的雪飄著。
「要去哪裡找糖果呢?」這樣問著似乎在思考什麼的“爸爸”。
「薄荷點,你開心嗎?在那個“家”」邊走路邊望著周圍的商店,原本滿心期待等等能見到真正的糖果,“爸爸”的話卻讓自己無心再裝做什麼事都沒有。
「...很開心呢!」說謊。
不可以製造麻煩、要當一個乖小孩……所以薄荷點很快樂。
「是嗎?可是爸爸覺得薄荷點不開心哦!…也不幸福」愣愣的望著“爸爸”說話時吐出的白煙。
「有爸爸在,薄荷點就很開心了!真的哦!」感覺上自己想留住些什麼。
不幸福這三個字,就像刀刃一樣直直的刺著自己的心。
咦?
但那是什麼意思呢?
「是嗎?」“爸爸”繼續向前走著,一路上什麼話都沒有說。
一直走著走著、走著走著、走著走著…………
「…薄荷點,我們到囉!」感覺到背部被輕輕的拍著。
睜開眼,發現這裡已經不是那條大街了。森林,像大街一樣飄著白雪的森林。
嗯?是要來找小松鼠的嗎?
「薄荷點看!從這裡進去就是糖果屋了哦!」“爸爸”將我放下來,指著一扇很高很高的漆黑大門。
「糖果屋?」疑惑的看著那扇大門。
「嗯!是糖果屋!有很多很多糖果呢!只要在這邊等一下,就會有像故事中的精靈來接薄荷點了哦!」
「…真的嗎?」有些懷疑的看著“爸爸”。「爸爸沒有騙薄荷點嗎?」
「……………」
「爸爸怎麼會騙薄荷點呢?你看這個」突然安靜一下子,“爸爸”從大衣的口袋裡拿出一顆圓圓的東西放到我的手上。
「這就是精靈給爸爸的糖果呢!所有的糖果都在裡面哦!」
「不過因為爸爸是大人了,所以只有一顆,但是精靈有告訴爸爸他會給乖孩子很多糖果的哦!」
「薄荷點是乖孩子嗎?」望著手中的糖果說。
「薄荷點很乖很乖呢!」“爸爸”輕輕的梳著我的頭髮,然後突然抱住我。「所以,明天爸爸再來接你好嗎?」
「為什麼要明天呢?爸爸不要一起進去嗎?」心裡突然有一種感覺,很難過的感覺。
「因為精靈只有邀請薄荷點一個人而已呀!…所以…薄荷點要一個人才行呢」“爸爸”的聲音聽起來怪怪的。
「是嗎?那薄荷點會在這裡等“爸爸”的哦!」
「恩」
「“爸爸”要記得來接我哦!薄荷點會找到很多的糖果給“爸爸”的哦!」
「…恩,爸爸會來的…會來的」
“爸爸”的身體很溫暖,全身熱熱的,而且只有在整個人都埋在“爸爸”懷裡時,偶爾才能觸碰到這種溫度。
一種很熟悉的溫度。
不過,
還有比擁抱更溫暖的嗎?
「那爸爸…先回去囉!要不然精靈不會出來帶薄荷點進去呢!」“爸爸”鬆開手,輕輕地抓住我的肩膀。
在我的額頭上也輕輕的親了一下。
「嗯!」用力的點點頭,很開心的向“爸爸”揮手。
「再見」這句話我沒有說出來。
注視著“爸爸”離開的身影,自己是知道的。
糖果屋並沒有什麼精靈。有的只是吃孩子的巫婆而已。
薄荷點不是乖孩子。因為讓很多人都生氣了。
爸爸,嗯,不是,是叔叔,讓叔叔生氣了、讓阿姨生氣了、讓哥哥們生氣了、讓很多很多人都生氣了。
所以薄荷點現在才會在這裡。
一個人在這裡。
不過我做錯什麼了呢?
為什麼不告訴我呢?
薄荷點可以改的、可以改的……
為什麼不告訴我呢?
看著手上,叔叔給的糖果,這個吃起來是什麼味道呢?
是不是甜甜的呢?
還是哥哥們說的,酸酸的?辣辣的?
拆開糖果的袋子,聞到了蘋果的味道,是自己最喜歡的,香香甜甜的蘋果味道。
「蘋果糖吃起來一定很甜!」喃喃自語著。
閉起眼睛,將蘋果糖放入口中。
「奇怪,怎麼鹹鹹的呢?」
發現時,眼淚自己就跑了出來,自己跑了出來……。
藏了好久、好久的,怎麼可以這樣輕易的……這麼輕易的……。
啪答啪答的落在了手中呢。
「原來還有比擁抱更溫暖的呢!」
蹲下。倚靠在牆邊開心的說著。
開心的笑著。
邊大哭邊笑著。
彷彿把心裡所有的叫做悲傷的東西,全部都拋出來,像大哥哥們每天踢的那個小球一樣。
為什麼我要哭呢?
有什麼傷心的事情嗎?
為什麼要丟下薄荷點呢?
有什麼薄荷點不對的嗎?
為什麼…?
為什麼?
為什麼?
要讓薄荷點又變成一個人。
─
那麼,這之後的之後怎麼了呢?
是不是就跟薄荷點的以前一樣。
全部全部都是假的。從沒有任何一個人說過真話。
「睡吧!睡吧!沒有什麼好擔心的,我在這裡…爸爸在這裡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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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月,末春的身影尚未完全於初夏中溶解,因風而不斷搖晃著枝葉的櫻樹,
粉白且小巧的花瓣,在微風撫動下,一如羽毛般輕輕地落在以紅色橫紋綴飾於四邊的布巾上。
點心盤上的幾片粉白,恰如精心安排,任意而不失平衡的使盤中的杯子蛋糕顯得更加誘人,
而一旁的白色磁杯與繫上藍絲帶的茶壺,也同樣染著粉白色彩。
時間似乎就此停滯不前。與未切的蘋果派一起陷入無邊之中。
框啷-
打破這寧靜的,並非是哪個調皮孩子用盡力量所拋入的石頭,而是由遠處傳來的嘻笑聲擊中。
一抹薰衣草紫與兩道純白的身影,彼此手握著手,轉著圈圈的遊戲讓中間那嬌小許多的純白,發出了悅耳輕靈的笑聲。
原本沉默的畫面似乎因此而更加生動鮮活。
然而,幸福與追逐的時刻並非沒有期限。
稱為母親的紫,與名為白的父親,兩人手握著手間的純白突然消逝無蹤。
慌張與接踵而來的釋懷寫滿於兩人的面容,他們相視許久,對彼此微微笑著,眼裡卻是滿滿惋惜。
「如果這是真的那該有多好呢!維諾爾(奧莉薇亞)」
「噗哈!」女性發出的笑聲,替現時增添些徐緩。
在不約而同的說出心裡所想時,兩人曾為此感到小小的驚訝,然而卻又覺得這應屬理所當然。
無庸置疑,他是他們的證明,
是他們最珍視的愛、他們的孩子、他們的一切。
「我們的唯一」
「…我真的…好想他,好想抱抱他、親吻他。」
顫抖的語音讓表面的堅強一瞬間瓦解,奧莉薇亞倚靠在維諾爾的肩上低啜著,裙襬上的淡紫正慢慢褪去。
與整個空間一起不安的浮動與崩解。
「我知道。」無力感充斥全身,眼睜睜目睹世界即將再次消逝的維諾爾只能把懷裡的人抱得更緊,
他不知道自己道出的三個字能否讓她平靜些,因為就連他自身也了解,總有些事物是不會如人所願的。
「我也一樣」想與他談著星辰,牽他的小手、抱緊他…。
將想說的話吞下,他不能毫無保留的暴露出無力,依偎在身邊的妻子現在正需要他…。
「他會很好的,真的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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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道光灑落菲爾莉絲(Fearless),趁著趕往市集的競爭者尚不多,街上便已出現幾個推著小車、來回奔走的辛勤身影。
終於,戴著一圈又一圈厚重圍巾的他們各個占好位子,在下起初雪的今日,握緊拳頭,熱騰騰的準備迎來全新一天。
碰-
早晨7時30分,圓球如往常準確的直朝位於樓梯下、小小的木門撞擊。
儲藏室的隔音效果正如理想中的一模一樣差勁,碰的一聲後緊接而來的孩童嘻笑聲,無任何阻擋的灌入正翻閱著書籍的另一位孩子耳中。
「哥!換我了換我了!」濃黑短髮、臉上帶有雀斑的小威洛康斯,一手拉扯著與自己同齡-威洛桑斯的衣角,一手指著被哥哥踏住的小皮球,
孩子興奮的在走廊中央跳呀跳的,不斷央求下一次玩耍的機會。
「康斯、桑斯,你們在做什麼?」拿著辭典、紙筆與一本畫有可愛插圖的故事書,從走廊的另一頭書房走出的是披著白色外套的灰髮男人。
紫黑色雙眼帶些憤怒的盯著眼前的孩子們。
他知道,這些已經7歲大的孩子又在那孩子的門前惡作劇。
「去別的地方玩,不要在室內」他走近雙子,無視孩子眼裡的不滿,逕自轉開未鎖上的門把。
「才不要!爸!到底為什麼我們不能在這裡玩啊?」威洛康斯手插著腰、嘟著嘴,以不屑的表情對自己的父親大聲說。
「會在室內玩,不就是因為在室內才好玩嗎?」威洛桑斯抱起原本踩在腳上的皮球,同樣以一副不能理解的神情直盯著父親說。
『我們就是要在這裡玩怎麼樣?』兩兄弟的臉上寫滿這樣的心思。
被稱為爸爸的男人回過頭,看到孩子們的表情後沉下眼低聲說:「果真跟她一模一樣。」
「…那麼,桑斯和康斯,你們的作業寫完了嗎?媽媽在出門前是不是說過…」
未等男人說完話,桑斯一聽見『媽媽』便趕緊的跑上樓梯,而康斯在原地傻了一下子後,才不那麼情願地跟著哥哥跑回各自的房間。
「每次都這樣…我都還沒玩到…」在房裡折騰一會,心情不是很好的康斯抱著幾張作業紙,無意的大聲踩著步伐,從自己的房間挪到哥哥身旁的空位置。
「媽媽快回來了,你快點寫!」作為哥哥的桑斯推了推一坐好位置,便趴在桌上玩著鉛筆的弟弟說。「再不寫等等就沒有玉米湯可以喝了!」
「可是寫作業好無聊…好!好啦!不要捏我!!」
揉著被哥哥狠狠捏了一下而發疼的手臂,康斯滿心委屈的握好筆,不甘心的拿出一張作業紙開始書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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灰髮男人盯著兩個孩子匆匆離開的背影,搖搖頭後轉開門把。
與早晨相反,男人眼前所見的彷彿就如另一個地方,了無希望的世界。
在這樣的死沉中,正中央有一盞小小的燈。
微弱的提燈努力地想照亮所有角落,橘黃微微搖曳的燈火卻只能照清楚孩童手裡的書頁,
沉浸在書中的孩子並無注意到門啟的聲音,甚至能猜測一早兩兄弟的舉止,大概也未能逼迫他離開那描繪著繽紛糖果的故事。
這女人!
他換手攬住帶來的書籍,在心裡咒罵著。
直到順利的找到開關,發出『答-』的一聲後,那在書裡的孩子才從自己的世界中回神。
孩子抬頭望著帶來光明的人,臉上掛著的困惑間,又帶了點擔心。
「阿姨說不能打開呢!爸爸」金色的眼眨了眨,明顯透著因男人的舉動而產生的憂心。
他害怕父親會因為這種無關緊要的事,又被這個家的主人生氣。
「沒關係的,薄荷點」被稱作爸爸的男人走近名為薄荷點的孩子身邊,他伸手揉了揉幼小的他帶有香氣的髮絲,輕撫間並不忘給人一個安心的微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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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真的嗎?」
「是真的哦!來,薄荷點來看看爸爸帶了什麼給你吧!」蹲在孩子旁邊,將自己帶來的公事放下,順手拿起夾在辭典間的繪本,遞給期待不已的薄荷點。
孩子接過書籍,用小小的手摸著上模的封面,那是一隻嘴巴塞的鼓鼓的松鼠。
注視著薄荷點直率的開朗,忍不住又伸手輕撫他如新雪的白髮。
突然,四歲的孩子,放下那本說著森林故事的書籍,跑到另一個角落翻找著東西。
又在找字典了嗎?
看著薄荷點在堆滿馬鈴薯袋子的角落找那本厚重的字典時,不由得感慨,那小小的身影,如今已那麼大了。
顧自沉浸在思緒中,毫無預警的,眼前突然浮現那日與他們交談的畫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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正午。異常炙熱的陽光打在沒有任何人的街上。
我獨自進入相較下涼爽許多的森林。往那棟深處的木屋走去。
捲起褲腳,脫下鞋子,涉水前行而濺起的嘩啦啦聲響,或許已引來動物們一致的注視。
「不好意思,又來打擾了!」在涉過小溪、等待雙腳上的水蒸發的同時,我抬頭對祂說道。
畢竟祂是很不歡迎菲爾莉絲的居民進入這的。
是手中的第幾份紙本?上面記錄著這兒的神祇與菲爾莉絲有極大的冤仇。
當然,人們是很相信這故事的,要說是天性使然還是純粹只是對於未知的害怕,這方面我肯定自己並沒有多嘴的必要。
總之,紀錄上寫著那些曾進入拜沃西森林的人,現在到不管是否為菲爾莉絲之民,十之八九,全都遺留下謎團而死去。
然而,我認為死亡數遽增的原因,大多是因貪婪而起。
「您今天好嗎?」重新套上鞋子,對空中揮手致禮。
我是相信祂的存在,但這並不代表我認同那則毫無事實根據的前人傳言。
拍去因坐在潮濕野草而沾上的珠水,繼續往沉悶卻令人舒心的深處走去。
恩。到現在都還記得。
那時,整個夏季的熱度全都融在一杯冰涼的薄荷茶裡。
「斐迪南,唯一能信任的摯友…」
「如果,有那樣一天的話。」
「…請你,務必將這孩子安全的帶到—」
交談的節奏與往常相比,更加的急促許多。我不知道他們在緊張什麼。
也不知道他們究竟在說些什麼。
從他們懇切的眼光中,我知道,這事不管任何原因,都必須答應下來。
否則我可能再也沒機會好好品嘗這杯世界獨有的薄荷茶了吧!
只是我沒想到,這還真的成真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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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爸爸!這個這個!書上的是什麼小動物呢?是哪個字呢?」
孩子蹦蹦跳跳的抱著字典回來,臉上掛著滿滿求知的渴望與一點兒的疑惑。
「爸爸在想事情?在忙嗎?」
薄荷點的觀察及吸收能力與同齡孩子來說,有些令我驚訝。
在工作時,這孩子總是會在一旁眨著金色的大眼,趴在些許破舊的枕頭上,好奇望著於牛皮紙書寫的文字。
時常,他會問許多問題,諸如:這是什麼字?這個要怎麼念?這個字等於那個字嗎?
偶爾,他會從學習的文字裡,毫不厭倦的用盡方法湊出完整的句子。開開心心的遞給我看。
「沒有,爸爸只是在想薄荷點是那麼的喜歡學習呢!」對孩子微微笑,摸摸他有些瘦的臉龐。
「書上的小動物叫做松鼠。薄荷點如果長大後有去森林的話,要記得看看樹上或是…嗯…這裡,有這種果實的地方,也許會看到小松鼠們哦!」
翻開孩子帶來的字典,查出介紹動物詞彙的頁面後,帶著孩子指出位置。
爾後放下字典又拿起繪本,點點書上的背景,慢慢的對薄荷點說明。
「這是小松鼠哇!」因疑惑解開而開心的孩子抓著繪本,對封面的圖像說。
「是呀!對了,薄荷點明天想不想去哪裡呢?爸爸明天休息,帶你出去玩好不好?」
與薄荷點對話,總是不意外的用詞簡單起來,而看到他的笑臉,不知道為什麼,再怎樣的不愉快,也全都會消失無蹤。
「出去外面嗎?不可以呀!薄荷點不能出去!」原本開心的孩子下一秒收緊手搖著頭,將書籍抱住。
即使強烈的忍著不說心裡的真意,但,眼神是不會騙人的呢!薄荷點。
「爸爸說過,薄荷點就是薄荷點,不是他們說的那樣了不是嗎?阿姨是錯的,外面的人都是錯的知道嗎?」
盡全力想從孩子的內心驅走謠言,沒想到依然一點成果都沒有嗎?
若繼續如此下去……。
「可是,大家很怕薄荷點呢……大家都在說好奇怪的事呢……」聽孩子斷斷續續且猶疑的回答,思索的內心除了難過,還有對當初抉擇的動搖。
─ 我是否做錯了決定。
「明天,我們去找…薄荷點喜歡的這個糖果吧!」
「找這個嗎?好呀!」
「那麼,薄荷點,我們來讀今天爸爸帶來的故事吧!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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今天也一樣很冷。棉被冰冰的、書冰冰的、門的背後感覺也冰冰的。
好像什麼都靜止了。
然後我在冰冰的房間裡,期待著和爸爸一起出去找糖果的時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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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我說」黑髮女人放下刀子,旁邊的鍋爐冒著熱煙,廚房裡飄著濃濃的玉米濃湯味道。
「也夠了吧!你是要養他到什麼時候啊!」脫下白色的圍裙,雙手交叉著問正要開儲藏室門的灰髮男人。
「你是要去哪?我在問你話啊!」女人故意提高聲調,明知故問的表情。
「帶薄荷點出來透透氣」頭回也沒回,男人用沒有感情的語調說著。
「沒那個必要」
男人轉過身,瞪著一臉不屑的女人。手握得很緊,就快要扎出血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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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四年來,一直都是由自己照顧薄荷點,那個被視為不祥的白髮孩子。
一切發生的太快了,這孩子連一聲爸爸媽媽都還沒說出口,在某一天,父母親就突然的同時死去。
血紅染滿整間小屋子,好友和他那溫柔的妻子躺在血泊裡,只有這孩子奇蹟似的活著,安穩的睡在藏於簾子後的布巾之中。
會發現到這件事,只因自己例常性的要去拜訪那戶被眾人避之唯恐不及的新生家庭。
見見這個孩子。
白髮,一直以來被眾人視為災厄。但自己並非這麼想,白色,是純淨的。
抱著睡得很香甜的孩子,想起那天被他們要求許下的承諾。
不行。不能讓這孩子去那裡。
「把那東西給我丟出去!」
那女人,我的高貴、桀驁不馴、像女王般的妻子,那時這麼對我說著。指著我懷裡的孩子說著。
什麼話都沒有說,我默默地開門回到飄著白雪的大街。無視背後女人瘋狂的尖叫。
很冷。
心冷。
回到原本應屬於這孩子的溫暖家園,看著牆面上就算有清理但仍然鮮紅的血跡。
這是怎麼了?
「這裡是發生了什麼事了,維諾爾。」喃喃自語。
「是不是就這樣我們兩個人一起生活呢?」低頭對著襁褓中的孩子說。
「雖然我什麼都沒有,但至少我溫暖的多對吧!」笑著。
還沒一個禮拜,那女人突然發瘋似的裝著一副溫柔和藹的樣子,找到了這裡。
「我們回家吧!好嗎?」掛著虛偽的笑容在門外喊著,說什麼也不敢踏進屋內。明明都已經闖入拜沃西了不是嗎?
真是可笑吶。
「快回來吧!孩子們在等著爸爸呢!」無恥到用孩子來要脅了嗎?那些跟她一模一樣的雙子。
「你可以把那東西也一起帶回來!唔…那孩子!你可以帶回那孩子!」
「反正你自己一個人也養不活那孩子不是嗎?對吧!」
她說到很重要的事了,我的確無法獨立養活這孩子。
這幾天只靠櫥櫃裡遺留的食品度過一天一天。如今已所剩不多,而且孩子看起來瘦了許多。
該回去嗎?
看著陷入睡眠中的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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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你瞪什麼?要不是我,那東西早該死了啊懂嗎?」女人大吼。
「讓他待在儲藏室裡已經很好了知道嗎?換做是別人,他會被丟到哪去啊」轉過身拿起湯勺,打開鍋蓋,輕繞著湯。
是雙子喜歡的湯。
我什麼都沒聽,也靜靜的站著不動。
吱啦 咯吱-
身後的小門開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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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爸爸!你在做什麼呢?」好奇的問著站在門前的爸爸。
「沒什麼呀!薄荷點今天也做了什麼呢?」爸爸蹲下來摸摸我的頭,大大的手很溫暖。
「嗯...今天薄荷點又再看一次那個糖果屋的故事哦!」偷偷的望了望在廚房的阿姨。
「糖果屋的故事嗎?薄荷點真的很喜歡那個故事呢」看起來好像偷偷藏著什麼事的爸爸對著自己笑著。
「來,我們去客廳吧!薄荷點說故事給爸爸聽好嗎?」從正面被抱起來,手扶在爸爸的肩上。
很清楚的看到了,那雙露出嫌恨的眼睛正看著自己。
…薄荷點還是讓阿姨不高興了嗎?今天薄荷點都乖乖的待在房間裡呢……
每天…都是一個人待在房間裡呢…那個暗暗的、冰冰的房間。
坐在客廳鬆軟的沙發上,開心的跟爸爸說故事裡的世界。
「書上的糖果真的很多顏色很漂亮呢!薄荷點好想吃糖果呀!」揮著雙手興奮的說著。
「薄荷點,爸爸有辦法從書中拿糖果給你哦!今天我們不是要一起去找糖果的嗎?那麼你喜歡書上的哪一顆糖呢?」爸爸神秘的在我的眼前用手指轉圈圈。
「嗯…喜歡蘋果香味的糖果!不過書上好像沒有…」
「有的哦!薄荷點想…」
「我們回來了!」
宏亮的聲音阻斷了爸爸想說的話。哥哥們回來了。
「爸在做什麼?」哥哥走近,將裝著書的包包隨意的丟在地板。
「你,在這裡做什麼啊?」另一位哥哥用手指著我。那是和阿姨一樣的眼神。
「薄荷點要不要出去呢?爸爸帶你出去」爸爸好像沒聽見哥哥們的話一樣,便抱起我自顧自地站了起來。
「他哪有爸爸阿?明明什麼都不是」
「對呀對呀!爸爸是我們的爸爸!才不是他的!」
「呵呵,沒爸媽的孩子!快點離開我們家啦!」哥哥們跟往常一樣,開始大笑著那些我不知道的事。
阿姨曾經也說過同樣的話。
『你爸媽就是你害死的懂嗎?』
「給我閉嘴!!!」“爸爸”大吼。哥哥們立刻就安靜下來,而且直直地盯著我看。
「你吼什麼啊!孩子們說的是事實啊!」阿姨從廚房裡走出來,愛護似的伸手摸摸哥哥們的黑髮。
阿姨說過,我是一個天大的麻煩。不過,那是什麼呢?
繪本上沒有寫呢…。
「薄荷點我們出去吧!去找糖果好嗎?」“爸爸”笑笑地說。
但是我感覺得出來,“爸爸”並不開心。
「…嗯嗯!」輕聲的回應著。
外面很冷,細細的雪飄著。
「要去哪裡找糖果呢?」這樣問著似乎在思考什麼的“爸爸”。
「薄荷點,你開心嗎?在那個“家”」邊走路邊望著周圍的商店,原本滿心期待等等能見到真正的糖果,“爸爸”的話卻讓自己無心再裝做什麼事都沒有。
「...很開心呢!」說謊。
不可以製造麻煩、要當一個乖小孩……所以薄荷點很快樂。
「是嗎?可是爸爸覺得薄荷點不開心哦!…也不幸福」愣愣的望著“爸爸”說話時吐出的白煙。
「有爸爸在,薄荷點就很開心了!真的哦!」感覺上自己想留住些什麼。
不幸福這三個字,就像刀刃一樣直直的刺著自己的心。
咦?
但那是什麼意思呢?
「是嗎?」“爸爸”繼續向前走著,一路上什麼話都沒有說。
一直走著走著、走著走著、走著走著…………
「…薄荷點,我們到囉!」感覺到背部被輕輕的拍著。
睜開眼,發現這裡已經不是那條大街了。森林,像大街一樣飄著白雪的森林。
嗯?是要來找小松鼠的嗎?
「薄荷點看!從這裡進去就是糖果屋了哦!」“爸爸”將我放下來,指著一扇很高很高的漆黑大門。
「糖果屋?」疑惑的看著那扇大門。
「嗯!是糖果屋!有很多很多糖果呢!只要在這邊等一下,就會有像故事中的精靈來接薄荷點了哦!」
「…真的嗎?」有些懷疑的看著“爸爸”。「爸爸沒有騙薄荷點嗎?」
「……………」
「爸爸怎麼會騙薄荷點呢?你看這個」突然安靜一下子,“爸爸”從大衣的口袋裡拿出一顆圓圓的東西放到我的手上。
「這就是精靈給爸爸的糖果呢!所有的糖果都在裡面哦!」
「不過因為爸爸是大人了,所以只有一顆,但是精靈有告訴爸爸他會給乖孩子很多糖果的哦!」
「薄荷點是乖孩子嗎?」望著手中的糖果說。
「薄荷點很乖很乖呢!」“爸爸”輕輕的梳著我的頭髮,然後突然抱住我。「所以,明天爸爸再來接你好嗎?」
「為什麼要明天呢?爸爸不要一起進去嗎?」心裡突然有一種感覺,很難過的感覺。
「因為精靈只有邀請薄荷點一個人而已呀!…所以…薄荷點要一個人才行呢」“爸爸”的聲音聽起來怪怪的。
「是嗎?那薄荷點會在這裡等“爸爸”的哦!」
「恩」
「“爸爸”要記得來接我哦!薄荷點會找到很多的糖果給“爸爸”的哦!」
「…恩,爸爸會來的…會來的」
“爸爸”的身體很溫暖,全身熱熱的,而且只有在整個人都埋在“爸爸”懷裡時,偶爾才能觸碰到這種溫度。
一種很熟悉的溫度。
不過,
還有比擁抱更溫暖的嗎?
「那爸爸…先回去囉!要不然精靈不會出來帶薄荷點進去呢!」“爸爸”鬆開手,輕輕地抓住我的肩膀。
在我的額頭上也輕輕的親了一下。
「嗯!」用力的點點頭,很開心的向“爸爸”揮手。
「再見」這句話我沒有說出來。
注視著“爸爸”離開的身影,自己是知道的。
糖果屋並沒有什麼精靈。有的只是吃孩子的巫婆而已。
薄荷點不是乖孩子。因為讓很多人都生氣了。
爸爸,嗯,不是,是叔叔,讓叔叔生氣了、讓阿姨生氣了、讓哥哥們生氣了、讓很多很多人都生氣了。
所以薄荷點現在才會在這裡。
一個人在這裡。
不過我做錯什麼了呢?
為什麼不告訴我呢?
薄荷點可以改的、可以改的……
為什麼不告訴我呢?
看著手上,叔叔給的糖果,這個吃起來是什麼味道呢?
是不是甜甜的呢?
還是哥哥們說的,酸酸的?辣辣的?
拆開糖果的袋子,聞到了蘋果的味道,是自己最喜歡的,香香甜甜的蘋果味道。
「蘋果糖吃起來一定很甜!」喃喃自語著。
閉起眼睛,將蘋果糖放入口中。
「奇怪,怎麼鹹鹹的呢?」
發現時,眼淚自己就跑了出來,自己跑了出來……。
藏了好久、好久的,怎麼可以這樣輕易的……這麼輕易的……。
啪答啪答的落在了手中呢。
「原來還有比擁抱更溫暖的呢!」
蹲下。倚靠在牆邊開心的說著。
開心的笑著。
邊大哭邊笑著。
彷彿把心裡所有的叫做悲傷的東西,全部都拋出來,像大哥哥們每天踢的那個小球一樣。
為什麼我要哭呢?
有什麼傷心的事情嗎?
為什麼要丟下薄荷點呢?
有什麼薄荷點不對的嗎?
為什麼…?
為什麼?
為什麼?
要讓薄荷點又變成一個人。
─
那麼,這之後的之後怎麼了呢?
是不是就跟薄荷點的以前一樣。
全部全部都是假的。從沒有任何一個人說過真話。